(54) 逃离帝都
下定决心离开帝都这事儿,老潘可能思索了数个深夜,而告知我却只用了一通几分钟的电话。
老潘有一个我不能及的优点,那便是做事果断,从不拖泥带水。决意要走,他便立即向公司提出了离职。
老潘花了一周的时间将手上的工作交接完毕,随后开始着手搬家事宜。
黄飞为了一台二手XBOX,前来帮老潘打包行李。而我不完全是为了蹭老潘允诺的那顿海底捞火锅。更多是缘于近两年的友谊。友谊它就像磷火,深处黑暗之中才显得光亮。
老潘这三十平米的一居室被家具塞得满满当当。梳妆台,跑步机,微波炉,锅碗瓢盆,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。
以我对老潘的了解,倘若他一直是孑然一身,这些东西断不会出现在他的屋中。看得出来,他与李亚男曾度过了一段快乐的同居生活。
而今,劳燕分飞,佳人成仇人,不禁令人唏嘘。
收拾行李过程中,老潘翻到了几件李亚男遗落的衣服。睹物思人,他便气不打一出来,对着衣服是一顿猛踩,而后一股脑地将其扔进了垃圾堆中。
我们额头冒汗,手忙脚乱。老潘家那只英短蓝猫也没闲着。它在屋子里上蹿下跳,一会攀爬窗帘,一会儿撕扯床单,相当调皮。玩累了,它便匍匐一隅,宛若一位监工,凝视着我们。
黄飞蹲下身子,用衣架逗它玩,问道:“潘哥,这猫你怎么处理?带去杭州吗?”
老潘一边往快递箱中扔东西一边搭话:“李亚男那贱人想要,我没给她。我挂在二手宠物市场了。”
黄飞将蓝猫抱在怀中,蓝猫蜷缩在他的臂弯里,用爪子玩弄着他的帽衫绳。瞧黄飞如此喜爱小动物,我便顺水推舟,对老潘说:“送给黄飞吧,我看他喜欢的不行。”
老潘提前打预防针道:“原来李亚男一直给它吃鱼罐头,把这家伙的嘴巴喂刁了,养它可花不少钱呢。”
黄飞把蓝猫放到地上,满不在乎道:“一只猫还能把我吃穷了?饿上它几顿,它就嘛也吃了。”
老潘目送蓝猫跑去阳台,微微摇头说:“你要是喜欢就抱走吧。阳台那猫笼,猫砂还有几盒罐头,你都拎走,我也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老潘说去杭州后,他要从头来过。于是,他把所有能卖的都卖了,能扔的都扔了,能送的也都送了。
楼下收废品的老大爷得到了一三轮车的破烂。黄飞得到了一只猫和一台XBOX游戏机,而我得到了一台微波炉。
老潘兑现了承诺,我跟黄飞狠宰了他一顿海底捞火锅。胡吃海喝过后,我跟黄飞带着战利品踏上了返回幸福公寓的路途。
地铁上不允许携带宠物,我拎着微波炉,黄飞抱着猫笼,挤上了一辆公交车。
蓝猫的哀叫声成功引起了车上乘客的关注。他们询问黄飞关于猫的价钱,年岁,品种等问题。对于这些问题,黄飞并不知晓,只能乱答一气。
终于赶回了幸福公寓,黄飞把猫笼放在了离暖气最近的地方,生怕冻坏了他的新玩伴。新主人给这个新玩伴起了个新名字—盖伦,《英雄联盟》中一个游戏角色的名字。
盖伦的住所是一栋两层别墅,下面是厕所,上面是卧室,空中还有一个吊床。四周通透,独门独院,极尽奢华。
新到一个环境,盖伦还不太适应。任凭黄飞跪在地上如何好言相求,它就是躲在床底下,不愿出来。实在是逗累了,黄飞便不再白费力气,打开电脑,玩起了游戏。
瞧黄飞那一脸没耐心的样儿,我觉得过不几天,他就会厌烦。他应该还不知道猫可是天底下最傲娇的动物。
不幸被我言中,没过三天,黄飞就把盖伦抱到了我屋中。他实在是受不了盖伦的那恶臭的猫屎和暴躁的脾气。他一玩游戏,它就跳上键盘。他把它关进笼中,它就嚎叫不止。
盖伦严重影响了黄飞的日常休息与娱乐游戏,他无计可施,又不忍心放它流浪,再三恳求我代为收留。
盖伦被抱来的时候,眼角还挂着泪痕。想必是把黄飞逼急了,挨了一顿打。瞧它那楚楚可怜的样子,我实在于心不忍,便把它留了下来,成为它第三个主人。
此后众多深夜伏案的日子里,盖伦都陪伴在我身边。或安静于一隅,或嚎叫求关注。它依旧傲娇,依旧挑食,依旧调皮,依旧无情,却给我带来了巨大的乐趣。
(55) 奔赴杭州
老潘南下杭州,倒也不是赤手空拳,毫无准备。他有一个大学同学在杭州阿里巴巴总部上班,已经帮他内推了几个部门。
老潘有电商相关的职业背景,本身能力又很强,再加上杭州那边急缺人,应聘阿里很顺利。
告别需要仪式,老潘把入职时间往后推迟了一周。他说他要重新游览一番帝都的美景,吃一遍帝都的美食,最后拥抱一下这座曾承载了他众多梦想的城市。
其实我知道,他要告别的不是一座城而是曾经的自己。
感恩节那天,老潘启程前往杭州,开始了他的杭漂生涯。
清晨,我去老潘住处帮他搬运行李,送他去火车站。
途中,路过一家7-11便利店,老潘进去买了两杯热豆浆和四个包子。
从便利店出来,老潘一脸娇羞地问我:“你看收银台那妹子漂亮不?”
为了瞻仰老潘口中的妹子,我踏入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。结账时,我特地留心偷瞄了几眼收银员。妹子高高的个子,甜美的笑容,有点儿郭碧婷的感觉。
我从便利店出来,老潘不打自招:“每天上下班路过这里,我几乎都会注意到她。曾无数次闭目畅想,哪天买早餐,一定要向她索取联系方式,勾搭一番。”
老潘的渣男行径让我对李亚男的厌恶感减弱了不少,鄙夷道:“本以为李亚男够渣,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鸟。”
老潘白了我一眼,反问:“我要是够渣,还能被那贱人给踹了?”
步履匆匆,我们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,老潘仍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。有贼心没贼胆,此后他与那小妹应该是很难再见了。一个怀春少年的春梦就此中断,不禁令人扼腕。
挤进地铁,老潘在售票处驻足了片刻。我顺着他的视线仔细瞅了半晌,并未发现漂亮姑娘,也不知他是何用意。
老潘悄声对我说:“看见那个四眼大高个了吗?”
大高个足足有一米九,带着一副黑框眼镜,靠墙伫立,宛如一根电线杆。人群中很醒目,我一眼就定位到了。
只不过对方是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。我不禁大呼:“怎么?你俩还有故事?”
“几个月前,我俩曾打过一架。”
“嗷嗷,吓我一跳。”我为刚才脑袋中闪过的一丝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念想深感抱歉。
“那天我给公交卡充值,他不小心把我公交卡扔到了地上,不但不道歉还骂我傻逼,把我气得不行。小爷我可不是吃亏的主儿,我立马从包里拿出一杯水,顺着窗口就泼了进去。那小子气冲冲地跑出来跟我打了一架。”
“战况如何?”
“互有损伤,我稍微占了点便宜。后来跟那小子又照面过几次,他假装不认识我,我也没再找麻烦。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贱骨头。”
地铁上,老潘成了话痨,一直说个不停。在帝都的近六个春秋,他经历了太多难忘的事。
一座千万人口的大都市,少了老潘就像是沙漠中少了一粒沙子,并不会有多少人在意。
也许是怕被人遗忘,也许是离别前感触颇多,老潘选择把那些事儿讲给我这粒沙子听。
12年大三实习那会儿,有一天他加班到午夜。他走出公司,发现身上没带一分钱,手机也没有了电。再回到公司,公司大门已经被锁。万般无奈,他一个人花了三个多小时从荒凉的西二旗走回邮大。一路上,有烂尾楼,有废弃工厂,有小树林,有立交桥,他靠唱歌给自己壮胆。
14年刚跟李亚男在一起的时候,他俩去泰国游玩,夜游曼谷迷了路,老潘靠蹩脚的英文,边比划边猜,最后被人带进了一个人妖表演会所,花了近一千泰铢,李亚男骂了他一路的变态。
他爸刚住院那会儿,他急缺钱,于是疯狂地接外包。小到学生作业,大到公司项目。基本是是来者不拒,他曾用两个通宵赚了一万人民币。
李亚男跟他分手,不完全是因为他在医院把她给骂了一顿。李亚男说跟他在一起,她看不到未来。那个花臂男张旭是北京胡同土著,住在南城,家里有一个小院子等待拆迁,想必是能给李亚男一个光明的未来。
……
北京南站的候车厅里,人山人海。北京的火车站,无论春夏秋冬,满是漂泊的人。南下北上,东出西进,不甘平庸的人注定要为自己的宏愿奔波。
距开往杭州的G33次高铁发车还有半个小时,我跟老潘立在检票口,等待着工作人员检票进站。
我找话说:“前几天听新闻上说,杭州那边最近又出台了许多吸引人才的新政策。落户,购房,孩子上学什么的都特方便。”
老潘叹了口气:“哎,也不知人家看重的是你的才能还是你的钱包。随着一大批高学历人涌入杭州,他们择业购房,当前杭州的房价也不低了。”
我劝慰道:“如果不适应那里就回来,咱一技在手,到哪里也饿不死。”
老潘点头如捣蒜。
身后陆续有人起身前来排队,周围喧闹起来。扬声器里传来G33次列车开始检票进站的广播。
此去经年,再次见面不知何时何处,得抓紧利用剩余时间,好好道个别。我与老潘相拥:“在杭州好好混,苟富贵,勿相忘。”
“大姚,我做了逃兵,希望你能在这里扎根。早日找一个贤惠的媳妇,买一栋舒适的房子,过上好日子。”
“嗯。”我有些哽咽。
“有空来杭州玩,哥定会好酒好菜招待你,一定要带着妹子来,你要是一个人来,恕不接待。”
我点头,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。年纪大了,不忍别离。老潘面露笑意,挥手与我作别,而后迅速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。
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与老潘初次见面的场景。那时我们比现在更年轻,比现在更有朝气,比现在更无所畏惧。
在返程地铁上,我收到了老潘发来车已启动的消息。打开微信,看到了他在朋友圈发的那条「我爱你北京,再见北京!」的状态。
再见,老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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